故事很简单,一个漂亮的北方边陲女生,于1987年考上“北清大学”,告别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在首都,她经历了疯狂的1989,越过2000年。2003年,她与从柏林回来的大学恋人相遇,但是同样经历了很多变迁的大学恋人突然在见面之后离去。从此之后,两人所处的地点虽然并不遥远,却从不相见。
回忆青春期的时候,自己曾经有过一种痛苦,就是恨自己不能早生几年。赶上壮怀激烈的80年代。因为在那时候,总是觉得没有人能特别理解自己,或者说是因为能理解自己的人后来都去学文了。在理科实验班的冷漠与竞争感强烈的氛围中,我学会了伪装,拒绝和别人进行心灵间交流碰撞。
向往中的80年代,俨然不会这样。那是一个喜欢思辨,谈论的概念的时代。大学生可以毫无顾忌地看哲学,抽烟,谈论诗歌,他们生活中至少还有理想残存,还有信念依稀。他们可以讨论很多形而上的问题,来求得心灵的暂时安宁。而不至于被人反问一句:“哥们儿,有病吧?”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导演会刻意美化那个年代,美化理想的地位。就好像《变形金刚》的票房是我们80后创造的一样。经历一个时代,必然有感同身受。
一个经历过复杂时代,经历过时代变迁的人始终会比单一成长环境下的一代成熟。思考问题,绝对不是出生在物质充裕的独生子女所能理解的。即使因为成长环境而被迫早熟的我,从那个时代来打量,也还是一个不咋靠谱儿的80后。
那是一个特别思辨的时代,又是一个特别“傻”的时代。没有那么多的“我”,精神上应该还有一片净土。你可以暂时停下来思考下,不用无时不刻地被别人或者自己向前,向前。
那个时代,还有郝蕾扮演的这种类型的女生。她们漂亮,早熟,多情。在青春期过早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恋爱,(比如说娄烨《苏州河》里一直寻找马达的周迅)是很多只拥有苍白寂寞与压抑的青春期的女生所羡慕的对象。 但越往后长大,我就发现电影描绘的也好,现实生活也好,这样的女生往往会越来越不幸福,如同扑火的飞蛾,会为了轰轰烈烈的青春付出惨痛的代价。 情深不寿,当她们一次次自溺一般对某个人投入感情的时候,必然会在某个阶段会产生恐惧与害怕的情绪。就如同郝蕾在电影里所描绘的那样,忽而歇斯底里,忽而呆若木鸡,忽而判断力全无。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美好的东西被摧毁特别能震撼人。当你看到当年被班里同学谈论最多的女生草草嫁了人,从而黯淡地结束了自己青春的时候,当你看到一个89年的理想主义青年曾经因壮怀激烈而充满光芒的眸子开始黯淡的时候,当你看到一个满怀理想的漂亮女生嫁给了自己并不爱的人,沦为一个平庸的家庭主妇的时候,你回味过来那时代的车轮已经碾碎了一个人甚至一代人的理想与梦境,这一切,不得不让人感叹。
所以说这类讲述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残酷青春的文艺电影,和大片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强调的不是你“看到了什么”,而是你“想到了什么”。不是通过构造一个侏罗纪或者运用3D或者4D的场面让你啧啧称奇,而是让你发散思维,给你很多思考的空间,让你看着看着就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然后为之潸然泪下。
你可以不用去纠缠什么细节,比如为什么男主角的蓝衣服跨越了2个国家,几十年。我随便可以给你一个象征主义的说法,比如说象征他不曾改变的内心什么的,但是你必须心地敏感。
所谓青春影片之所以感人,很多时候无外乎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因着个人的回忆而入戏了,和主角共鸣了。讲到最后,我们难过不是因为电影主角的命运,而是因为他描绘了古今中外都共通的道理——过去我们曾经做了很多傻事。我们害怕见到过去的自己。我们努力做很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其实现在的你会想“平平淡淡终其一生有什么不好”,但你记得当年的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当年的你豪情满怀,虽然也曾悲观地想象在若干年后,自己会很不情愿地忘记年少时的梦和誓言。
片名为什么叫《颐和园》?娄烨说:我认为余红和周伟最美好的瞬间是在颐和园湖面上泛舟的场景,虽然这个场景很短。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何日君再来?
《颐和园》中的余虹日记(摘抄)
1 有一种东西,它会在某个夏天的夜晚像风一样突然袭来,让你措不及防,无法安宁,与你形影相随,挥之不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称它为爱情。
2 如果不是在一种理想中来考察我的生活,那么生活的平庸将使我痛苦不堪。而在我怀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你走进了我的生活。你是我最优雅的朋友,这并不困难,因为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和我站在世界的同一端,更何况,我们还有那一次彻夜的长谈。但是我们的关系里仍有不纯之处,它不能以愉快和不愉快而论。我只想生活得强烈一些,这个态度在你和我的关系里再明显不过了。因为有些时候,情况显然是我把自己的心强加于你了。欲望受到侵蚀,行动定要受阻。就是在爱情里我也体会到这一点,根本不存在出路,只存在幻想。幻想,这致命的东西。
3 他的确是我一直在心里想要遇见的那个人,好像我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出现,等待跟他相遇。在今天,愿望变成眼前的现实,可是我又害怕这个人的出现,因为我害怕随之而来的危险,但是,就现在而言,我还没有害怕到不敢有所行动的程度,因为在心底里,他是值得我信赖的。
4 昨天,我傻乎乎地在周伟的宿舍待了一个晚上,没有人理我,我和大家一起唱歌,唱的是「蜗牛的家」,中间我想走,但是我犹豫了,我留了下来,后来周伟打了我,我哭了,他一直抱着我,很长很长时间。这不是最不幸的事,最不幸的,是我知道这种事以后还会在我身上发生。我诅咒我自己,愚蠢,茫然,心里总是出现这样的幻觉,在我这样如饥似渴急不可待地想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我已经跑过了头。我以为你在远处,而你,静静地从我旁边抓住了我的手。
5 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不是一张少女的脸,而更像是一张成熟女人的脸。错综的心愿,早熟的感情,怠惰冷漠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一看自己这张脸,就想起旁边的另一张脸,真希望镜子里同时会出现这样的两张脸。
6 近来在我的生活中,有几件事情值得记一下,也想告诉周伟。第一件事,是决定跟周伟的分手看来没有奏效,可能注定我要跟这个人牵扯,哪怕分手。第二件事,别看宋萍那么正经,其实是个偷书贼,她前前后后偷了很多书,而且陆陆续续地都搬回了家。第三件事,是我教会了冬冬怎样自慰。有一天,我把她带到李缇的房间,我让冬冬照着镜子,好好地看看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的身体。那阵子老是我跟冬冬两个人在一起,后来我们认识了两个男孩儿,是外校的。有一天晚上,他们到我们的宿舍里来玩,后来他们留在我们宿舍,一个跟冬冬睡,一个跟我睡。第四件事,今天,全天呆在游泳池里,中途可怕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完全不能让自己安静地坐着,我想继续写字,但我做不到,我采取通常的办法,静静地闭上眼睛,身体一次次地渗出汗水,我很想平著躺下,平著躺下,这样会对我有利,然后我走到游泳池的底下,在深水区和潜水区的交界处,坐下来。气息在一丝丝耗尽,我对恢复完全没有把握,我无知觉了。第五件事,北大的学生,去了天安门。
7 当我将要航行远方,我问她可愿离开故乡。我听见她悄悄地和我离别,告诉我莫把她惦念。我看她那样坚决,我就轻轻地说再见。不是为了离别,但是我泪流满面。
8 想起在大学的时光,在那个我自己生活最混乱的时候,每次当我声明我没有强烈的欲望时,朱炜就对我冷笑,那么我说我的欲望最贪婪,她又对此否定。你知道为什么喜欢和她谈欲望的问题吗?因为她最性感,而她可以把最漂亮的男孩子弄到手。但是现在的我和过去可不一样啊,尽管我的现状十分难堪,尽管我心头十分沉重,乌云遮日,可是现在我毕竟可以马上快乐些,我就是有这个本事,我觉得我有前途,现实越悲惨,我就越有前途。
9 今天我翻开影集,看到周伟的照片,我的心居然又在剧烈地跳动。看他一眼,又喜又悲。凝视着这张脸,我问我自己,从这么坦然直率,堂堂正正,坚决正直的脸上,怎么看不到一丝可疑的阴影?为什么无论这个人对我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我都不是很想计较,心总是又向着他?表面上始终是我在追求他,渴望他,但是我的心理地位并不低啊,甚至有些时候,比他还要聪明。回忆远处的,是眼泪,而继续流落的是?今天是星期六,我又完蛋了,晚上除了去找他,根本不可能去做别的事情,他有妻子,妻子在外地读书,我们在卡拉OK认识的,我猜,他和我陷入相同的处境,孤离,没有目标。一个懂法律的同事告诉我,这个事情不违法,但不道德。什么是道德?两个人在一起,我觉得这才是道德。我和他彼此熟悉,我和他彼此身体熟悉的时候,我对他放心,从而对成功怀有勇气,而我的脑袋完全被和他做爱这件事充斥着,简直没有别的余地,可是我十分肯定地知道,我对他的热情不会持续很久。我知道自己可以和他接吻,但并不可能停留。人其实是愿意孤独的,人也是愿意死的,要不然,为何偏偏与最心爱的人作对,为何对眼前的一切漠然,而去注目永不可及的事物呢?
10 周伟,好陌生的名字啊,好遥远的名字,我一下子忘了他的名字,真该死。 。。他也跟我一样在想着某个人吗?他在想谁呢?
11 周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出现你的名字,你在哪儿?我们这的要分开了吗?是现在吗?我准备好了吗?
12 外面有太阳照耀时,意识里只剩邪恶和仇恨,为了摆脱类似昨夜的悲惨经历,我愿早早结婚,嫁谁便谁。
13 周伟,为什么我总是急于同你们,我的男孩子们,做那件事呢?这是因为,只有在那件事的进行中,你们才懂得我是善良的。我试过多少种办法,可最后还是确定了这个极为特殊直接了当的方式。我已经一劳永逸地使两个或三个异性了解我,理解了我的善良和仁慈。
14 吴刚,亲爱的,为了能把我的意思完整地准确地告诉你,我现在把它们记下来。我想说,自从认识了你,我的内心又一次经历了脱胎换骨的感情,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什么是物质上的贫穷。一个人可以拮据度日,但要是换做两个人,这样的生活只会让人心生憎恨。我们分手吧,爱你的余虹。
15 现在,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贫穷都和我紧紧相连。可以看出,为了欲望和浪漫的天性,我的确付出了代价,但是生活再艰难,我也不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是这样的命运。昨天读到一句话:「战争中你流尽鲜血,和平中你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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